在「老病死」三法中，每一個人都能經歷老與病嗎？
並不！就怕萬一。
其實死比老病跟我們更為貼身，是零距離。緩老、慢性病，可能延長壽命；但是夭折或意外，或者過度的醫療行為…，則讓人措手不及。
已經不只一次聽說，其中一位是朋友的父親。
十八年前，果相法師去醫院關懷被孝順兒女送去健檢的老先生。八十八歲高齡受不了禁食及醫療儀器的折騰，本來沒大病竟因健檢病倒，兩天後被送入加護病房…；為此他身心嚴重受創，心理狀況極遭。
唉！若是窮人，乾脆出院也許還能撿回一條命。偏偏他家大業大，兒婿都是醫生，孝心感人；天天駐守加護病房，用最先進的急救措施，包括身上插入各種管子及氣切，仍一致堅持父親必須住院。
怎麼會變這樣啊！他憤怒極了！怒急攻心！家產尚未分割，怎能就此“罷休”。放不下家產，讓他腦筋靈光心情更亢奮；即便他虛弱躺在病床上仍能拳打腳踢，自己拔管，怒吼我要出院！。
醫生、護士、家人、親屬，沒有一人聽他的。健檢之前，他是呼風喚雨的人物欸！
果相法師說：到加護病房看到他的模樣，我嚇呆了。他的嘴唇被砂布纏綁，口角滲出一點血絲，手腳被拉著綁在病床上的四邊角架。圓睜的眼睛有怨有淚，拉扯嘴唇要說點什麼，一直動，但說不出什麼。
只有他受苦嗎？家屬守候，一天三次準時探病，其精神負擔亦不輕鬆。
如此這般，他過了四個月…，很難想像的病苦。想當然耳，最後不甘願含淚嚥氣。
他沒有重病纏身，意外直闖死關，求生不得；退一步想要死得安心，想求死相祥和，亦難得。
另有一例，病人自己選擇氣切，之後並沒有好轉，反而時常陷入昏迷，躺臥一年有餘，靠灌食流質食物以維生。家屬請果相法師到病房為他歸依，或許他以為將要死去了，圓睜兩眼瞪著果相法師，表達不願意。可憐，…至今仍受病苦折磨。
我們有更多例子，重症病人歸依三寶時，表現歡喜接納，即便之後不久離世，但都能以平和的心情往生。以佛法來說，臨終一念，能左右來生去處。
在死亡面前，如何尊重生命？很多人對此無知，以為強制醫療就是孝心；然而確實有子女對重病的長輩不肯負起醫療責任，藐視且任其自滅。只能說，當事人的動機，因果自負。
做宗教關懷，看多了現實中壯年及初老最捨不得放下急救醫療。果相法師最近力勸熟友，主動簽署「醫療抉擇意願書」，由自己決定往生時刻來臨時，不施行維生醫療，及心肺復甦術，有些人並不想簽署。
當然可以理解為何不能放棄也許有一絲生機的生命。然而換一個角度想，經醫生診斷，要我抉擇重病親人的生死，真的很難！所以，將心比心，我要自己簽下志願書。
死緣，不是你怕它，它就不來。主動迎向它，了解生命是有限度的——如實知世間，生滅無常；卻不是要憎惡世間，逃避世間。
——而是清楚明白接受事實，接受可能的變化。心接受了，就會轉個方向提昇自己，讓內心變得更強大，更有能力盡心善待家人，能珍惜現在餘生，深入追求解脫的智慧。
接受無常，減輕對生命的執著，具世間正見，才算是準備好，可以開啟「正見」的第二把鑰匙了。
（梵寫於2017.3.17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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