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相法師/種植/攝影
我跟母親同床而眠，方便半夜就近照護。
每天替母親洗牙洗臉，捧著她胖嘟嘟的臉說話。
母親聽見了嗎？
自製流質食物餵入她的鼻胃管。
請針炙醫師三天為她扎一次針；還用熱水幫她泡腳，
其實我心裡還有期待…
盼著母親被扎痛了，或是被熱水燙了悠然醒來。
平淡日子，心如死水地，這樣過了兩星期。
有一天，豁然驚覺…
不對呀！能出聲嘆氣的母親，回家後靜悄悄，無聲。
因為我不再誦經，所以母親不能回應了？
原來“有聲音”是仰仗地藏菩薩的加持嗎。
事後諸葛，才發現誦經持咒確實有感應欸。
這一段日子，整天守在竹圍馬偕病房，大半夜搭車回台北已過子時，身心雖疲累，睡前一定要為供在櫥櫃上的觀音像點一炷香。某夜，恍神上香，隨手把火柴丟一旁，然後睡死到天亮。次日發現櫥櫃燒了一個大窟洞，緊貼一旁的蚊帳竟然完好，太幸運了。
這冥冥之中確有佛力加持，可是當時卻不知不覺。
原來是我太現實了，只求母親醒來，小感應都不在眼裡？
如果菩薩已冥應，為何母親還昏睡著，這是怎麼回事。
如果菩薩已冥應，為何母親還昏睡著，這是怎麼回事。
為了找答案，遂請贈經書的林小姐引薦，認識了吳居士。
他簡述「因果業報」的道理。
我當下茅塞頓開！全盤信受，立刻接受母親病苦的因果。
母親一生操勞恪守婦道，孝敬翁婆，婆婆卻視如眼中釘，她的遭遇恰似戲台上的苦媳婦，得不到丈夫及長輩的疼惜，可是那作戲的苦角還有撥雲見日的結局啊。
母親竟是悲苦終老？
善良的母親，不是惡人，卻造下“錯誤的因果”。
五十年前，台灣民間流行大拜拜。每一年五月十三日，各家為慶賀關帝聖誕，設醮酬恩；名之為還願，戶戶擺流水席宴客。經濟不寬裕的父母，總是打腫臉充胖子，也準備幾桌雞鴨生鮮魚肉。而這些生命，都是母親自己宰殺。加上節慶日，一生不知殺了多少生靈。
回溯五歲時，有一次母親要我幫忙握住雞頭，讓她宰殺。我搖頭不肯，後來仍試圖協助她，當伸手觸摸雞隻的皮膚時，剎那間嚇得跳開！不敢握，不忍心看牠被殺呀！遂自己先逃了。之後，母親不再找我。
七歲時，又一個可怕的景象烙印在心裏。
我站在二樓的陽台上，遠遠看著母親蹲著與小販買賣。
她買了一隻狸貓，小販當場宰殺。
我彷彿看見一股不祥的冤恨之氣盤旋上來。
心裡想：這狸貓一定不肯罷休，牠會跟母親討債的。
當時很憂心，也不懂自己為何深信生靈會來報復母親，未來一定不能善了。
誰會相信小孩子的直覺？
想勸母親不要殺生，可又說不出什麼道理，才七歲能說什麼呢。
即便說了，更多會認定是小孩子迷信。
即便說了，更多會認定是小孩子迷信。
※
我們雖是善良人，免不了善中有惡。
不殺生是善業，善業如仙人掌的花；
殺生是惡業，惡業似仙人掌的刺。
（梵寫於2019.8.1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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