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:張大千臨摹藥師佛的粉本及畫作
我對某些人用「因果自負」來警告畫佛像不如法,很不苟同。包括顏色不能任意更改,不能用卡通造型畫佛菩薩像…等其他問題,用詞很不友善。好似唯有數落別人的他們才如法?
所謂因果自負,言重了!若以《佛說造像量度經》的標準,所有傳承自中國的佛像造型(佛畫),不論敦煌壁畫,或古畫家所繪的白描及彩墨,都可能不如法。
換個說詞,那現在台灣又有誰能“如法畫佛像”呢?
我是遇風起浪了,思潮湧生,心筆停不下來。
有人問,若不釐清此題,他畫佛像若帶著負面因果的業債,如何不往下沉淪?
我回答——「因果自負」中,包含善因善果自負。畫佛像如不如法,在這個心!難道您是為了商業利益,以貪念來畫佛像麼。
這個答案滿意嗎?若要更清楚,那就繼續探底中國佛菩薩的造像“是否如法”。
先從“因”地簡述,佛像的起源吧。
佛陀滅度後的五百年間,本於「佛相不可現」的原則,佛弟子不敢以人形來紀念佛陀;只以“佛塔、菩提樹、空座、腳印”代表佛陀成道,以“法輪”代表佛陀說法。
之後,印度阿育王為弘揚佛法,派人去希臘化的國家傳教。古希臘執著人體之美,希臘佛教徒開始以人形塑造佛像,隨著希臘造像藝術傳入南亞次大陸,影響佛弟子不再滿足「菩提、法輪、寶梯」等象徵,而轉成塑造人形佛像來景仰佛陀。
但是,彼時所塑的佛像不是為了藝術,佛弟子為禮拜,為修行而造佛像。此後,隨即“托形象以傳真” ——佛教從無相走向有相,這是弘揚佛法的必要之路。
(前文提到優填延王造像,是出自大乘經典。當大乘佛教在印度興起的同時,佛像也出現了。)
公元64年,中國漢明帝夜夢一位身高六丈,頭頂放光的金人從西方而來,大臣解釋「西方有神,稱之為佛」。明帝遂派大臣十餘人出使西域,拜求佛經。在公元67年,西域兩位高僧白馬駝載佛經、佛像到洛陽…。漢明帝在洛陽興建僧院,為紀念白馬駝經,遂取名「白馬寺」。如今的白馬寺歷經元、明、清時重修,寺內保存了大量“珍貴的佛像”。
唐代時,玄奘大師赴印度“取經”,其實包括“佛像”,玄奘大師認為佛經和佛像都很重要,故稱佛教為「像教」,意指以像設教,包括「佛經、佛像」,是為「佛法」。
何謂「以像設教」?
就是將佛經的文字具像化,用生動的圖像及莊嚴的佛像化導眾生;深入淺出,使沒信仰的人瞻像歡喜,這是宗教與藝術結合的教化之功。
在中國,佛教是外來宗教。從新疆的克孜爾千佛洞,可以看見當時的佛像具有犍陀羅藝術的特徵,高鼻、細眼、薄唇,佛陀形象顯然受古印度文化和古中亞文化的影響。
等到中國人信仰佛教增多之後,本來犍陀羅藝術的造型逐漸漢化,與漢族文化融合;佛像的高鼻樑變低,耳輪增大,臉相為同字型;佛菩薩成為漢族心目中的「福相」,中國式佛像引來善男信女們爭相膜拜。
(我們現在畫的佛菩薩像就是這一個模式,同字臉,福相)
此時,釋尊的父親淨飯王,母親摩耶夫人,都穿上中國皇帝衣飾及后妃的漢服。例如敦煌第290窟洞有一幅北周時代繪製的「佛傳圖」,其畫中人物的服飾都是漢、晉風格。如上圖,張大千臨摹藥師佛的粉本及臨摹的畫作。
如此漢化的佛像,在敦煌壁畫中繁複出現,已經與玄奘大師請回的印度佛像完全不同。
印度佛像是否依《佛說造像量度經》塑造,不得而知。而於中國興起的佛教造像,依循的標準是什麼?
因為《佛說造像量度經》在清朝乾隆時代才被翻譯為中文。
也就是說,佛教自東漢明帝傳入中國以來,這一千多年來的佛菩薩塑造畫像,包括聞名於世的敦煌壁畫,其所有造像比例都不是依《造像量度經》。
若以此經為準繩,確實都不如法。
(梵寫於2018.9.29)